森 羅 萬 象
故事簡介
煙火、攤販、燈籠、金魚、風鈴,以及妖怪──
夏天,祭典的季節。在這個號稱『小京都』的城市裡也不例外,知名的『後山祭』如火如荼的進行,湧入大批觀光客。特別的是祭典中供奉的主神是棵樹──神木不火杉,以及祭典期間流傳著讓人心神不寧的神隱傳說。
清兒跟謙謙,一對十歲的混血兒雙胞胎兄妹,跟著父母來到了這樣一個城市,一家人各自懷抱不同的心情參與祭典。態度冷淡的父親、溫柔的媽咪、心有靈犀的哥哥謙謙、妹妹清兒自己心中的結……然後,夜晚的街道上,獨自一人的清兒遇到了名為仁白的神祕存在,邀請她打開萬象,到神明面前許願。
夏天,祭典的季節。在這個號稱『小京都』的城市裡也不例外,知名的『後山祭』如火如荼的進行,湧入大批觀光客。特別的是祭典中供奉的主神是棵樹──神木不火杉,以及祭典期間流傳著讓人心神不寧的神隱傳說。
清兒跟謙謙,一對十歲的混血兒雙胞胎兄妹,跟著父母來到了這樣一個城市,一家人各自懷抱不同的心情參與祭典。態度冷淡的父親、溫柔的媽咪、心有靈犀的哥哥謙謙、妹妹清兒自己心中的結……然後,夜晚的街道上,獨自一人的清兒遇到了名為仁白的神祕存在,邀請她打開萬象,到神明面前許願。
試閱
《一》
為期五天的後山祭,雖然山鉾隊伍多是從領北大社做為巡迴地點,但或許因為祭典的最後高潮「送火夜」位於東大寺、不火神社前的廣場,連同南大社在內的城市東南一帶形成繁華的觀光區。 其中的不火神社更是名列觀光必去地點首位,除了神社內有仿京都稻荷大社的千本鳥居、位於山隘口的頂點處可眺望山脈另一側的大湖,不火神社還有販賣祭典期間限定的子守符,吸引大批人潮湧入,大排長龍要買,可說是人手一符。女子、男子跟雙胞胎,也在隊伍裡頭。 「據說後山祭期間特別容易有人神隱,這個符可以保護孩子不被神明大人抓走……親愛的?」 男子扯扯領口將襯衫鬆開,瞟了女人一眼。 「怕走丟的話,牽緊一點。」他的視線掃過黑鴉鴉萬頭躁動的隊伍往階梯看去。櫛比鱗次的鳥居沿著山勢彎曲延伸,兩旁翠綠的楓樹林起了遮陰效果,走上階梯的人仍只有三三兩兩。 「拜託神是沒有用的。我先上去等你們。」 清兒和女子同時咦了出來,謙謙則嚷著他也要跟著一起去,男子拍拍他的頭,轉身要走。 「爸和我們一起排隊嘛!」清兒撒嬌的上前扯扯男子的大手,看見他因熱而揪眉。「媽咪,叫爸爸留下來嘛!」 「別走太快,會中暑的。清兒,來。」「為什麼──」 男子將手抽開,輕拍她的頭後落下一句在上面等妳,便往赤紅的鳥居走去。旁人似乎都對他的身高有所忌憚、紛紛讓開。金亮刺眼的朝陽、洗鍊的藍天、豔麗的山嶺、鮮紅的鳥居,在色彩繽紛的世界中父親的背影仍然搶眼,清兒有那麼一下子看得忘我,直到女子的呼喚將她招回現實,跟上移動中的人龍。 謙謙和女人一來一往的說著話,清兒漫不經心的聽,不顧熱與汗握住女人左手。她的掌心泌出了汗水,柔軟的包覆住清兒的小手,觸感並不討厭。和服桃紅的袖襬搖曳,清兒視線從袖襬上的千鳥紋一路上滑,最後盯著她空無一物的左手無名指。 父親和媽咪並沒有正式結婚,但她和哥哥是跟著父親姓。對雙胞胎兄妹而言,這是件一直掛在心頭的事情,剛上小學時還因此和父母起過正面衝突,最後媽咪承諾他們二十歲生日時會告訴他們一切。如果在這之前想知道什麼,父親冷靜的補充,靠自己去推理。 「清兒怎麼了?快排到了。要喝水嗎?」女人注意到孩子的沉默,微笑著拍拍清兒的肩膀。 媽咪是個充滿情感的人,熱情而奔放,和父親相比她的外表並不出眾,但笑起來很好看。父親則是個聰明、理性的人。 「她被熱昏了,哈,沒用。」「才沒有──咧。」 面對謙謙的嘲笑清兒報以吐舌。女人將傘傾向她那邊,邊要兒子拿水給妹妹喝。清兒搖搖頭。 「快到了,再忍忍,嗯?謙謙你準備好了?知道怎麼說嗎?」 原來他們從剛剛開始就在練習,由謙謙說日文、負責向櫃台購買子守符。排了近一個小時,神社辦事處裡穿著巫女服的小姐在收下錢後照例叮囑一句『千萬不能說謊』,三枚精緻的子守符終於入手;那是綠底金字、長六公分寬三點五公分的布製品,清兒仔細的反覆觀察符上的圖文:正面繡著『不火神社安全御守』和年份,背面,女人解釋──她念出隨符附上的說明紙條──是叫做目的圖騰,代表神之眼。謙謙秉持著父親培養出來追根究柢的習慣,毫不遲疑的將符拆開,裡面是個摺起來的雄黃色紙符,再打開紙符,裡頭包著些乾燥猶綠的細長葉子。 謙謙真是破壞狂,女子苦笑著說,一邊把謙謙收不回去的符巧妙的重新綁好。 《二》 暫時不要回去找謙謙好了。清兒站起身,心態很快的回到參加祭典的興奮之情。接下來要玩什麼呢!媽咪給的零錢可多了,少吃一點東西,她絕對可以玩得過癮! 小心的穩住握著金魚袋子的左手清兒撢了撢衣服,抬起頭。 牠就在面前。 半步的距離。 幾乎要撞上的近距離。 清兒下意識的快速退一步。什麼時候出現的?她完全沒有注意到! 她並不膽怯,一部分基於出生之犢不怕虎的原因,清兒細細打量這與她同高的不速之客── 一隻狐狸。 清兒用右手摸了摸頭上戴著的狐狸面具,面具還在。 牠出現的唯一可能性,就是靜悄悄的從天而降。 她不害怕的原因之一是,眼前的狐狸並不可怕。牠是隻咖啡色皮毛、黑耳利嘴、雙眸金燦的普通狐狸,模樣與動物園裡或獸類圖鑑上的圖片並無兩樣(但放大了非常多!),姿態高雅的端坐於清兒面前,直著前腿,與清兒四目相對。 清兒注意到牠給人一股特殊的感受,她說不上來是什麼──但這些都不是重點。 這隻狐狸流著口水。 直勾勾的看著她手上的金魚。 字面上的意思,一副饞樣,嘴角濕漉漉的,口水都要滴到地上了,美麗的雙瞳目不轉睛的逼視兩隻金魚。如果把嘴巴遮住,清兒想,牠看起來就像是神社裡祭拜的狐仙一樣,雅致肅穆。 或許是透過清兒的表情注意到自己的失態,牠用右腳抹了抹嘴,高傲的抬起下巴,嚴肅的開口。是低沉、好聽的磁性嗓音。 「給我吃。」 「你還是想吃嘛!不要!」 「大膽人類,跟大人我這樣說話!還拒絕我!」狐狸不屑的頂回去,用睥睨的眼神看著清兒。「給我吃的話我就原諒妳。」 清兒把金魚藏到身後,毫無懼色的面對這隻貪吃的狐狸。 「不──要,牠們是我的。你是誰?狐狸為什麼會講話?」 「真是失禮!沒有任何東西敢這樣跟我說話!」狐狸瞪大眼睛、耳朵後豎,十足的震驚模樣。「大人我才不是狐狸,是仁白!」 「叫仁白的狐狸?」看起來明明就是隻比天還高傲的普通狐狸。 「失禮!就說了我不是狐狸,小妮子聽不懂嗎?」 「我不是小妮子!」雖然不太懂小妮子的意思,清兒光從語氣就可以判定那不是什麼好聽的話。「你是狐狸妖怪!還是隻剛開始修煉 的菜鳥!」 厲害的狐妖都九尾,因此清兒大膽的猜測。 仁白更加震驚,整個人──整隻狐狸豎了起來,光用後腳站立。他的震驚中不含怒氣與驕傲,是真的驚訝不已。 「菜鳥!妖怪!」仁白仰頭向天,露出看起來柔嫩好摸的脖子。「妖怪?!」 他又重複了一次,大受打擊的搖搖頭,害清兒心中幾近浮起了歉意。 「真是超級失禮!愣頭青小妮子,仁白不是妖怪。」 「愣……愣什麼,我也不是小妮子!」歉意立刻被抹平,清兒跺著腳,這傢伙跟謙謙好像啊!討厭!「我叫清兒!清──兒!不是妖怪,狐仙?」 「仙?名叫清兒的笨妮子,妳真是失禮到了極點。」仁白拼命的甩頭,有些氣餒的坐回剛現身時的坐姿,歪著頭。「聽好了,仁白就是仁白,不是狐狸,不是妖怪,不是仙。」 牠正襟危坐的模樣反而讓清兒忍俊不住。 「仁白是隻學過哲學的狐狸?」 「真是的!啊啊啊啊──現代的人喔。」仁白氣急敗壞的左右掃動蓬鬆的大尾巴。「不跟妳計較,交出金魚!」 《三》 又傳來了太鼓聲,笛聲樂發的悠揚,另外一個方向有篝火竄動,光影亂舞,氣氛熱鬧,清兒興奮的就想往那個方向衝,被仁白眼明腳快的勾住清兒的腰。 「等等等等等,喂,不急──」清兒一個不穩整個人後跌直接撞進仁白懷裡。「我們要先去把金魚給神,還記得吧?願望、願望!」 清兒尷尬的笑著,仁白則恢復四腳著地的姿勢,用鼻吻將她頂起,讓清兒站穩身子後逕自邁出步伐。 「哪,神在哪裡?」清兒跟在仁白右邊,忍不住詢問。「這麼簡單就可以見到神?」 下意識的有些不安,但清兒對仁白──這個不是狐狸、不是妖怪、不是神仙的存在有種莫名的信任。 仁白不以為意的搖搖尾巴,她瞬間有種自己在溜狗的感覺──清兒喜歡小動物,但父親似乎不怎麼喜歡。家中自然也就沒有任何的寵物。 「啊……妳就算見到,也不知道那就是神啦。」 「咦咦?那──」 「安心安心,心誠則靈。包在仁白身上!更何況妳有超──棒的供品……啊咧?」 仁白頓了一下,歪著腦袋,清兒跟著也停下腳步。 「仁白?」 「來,我教妳。妳看,風車。」仁白掀動鼻翼,清兒順著牠示意的方向看去。「風車不可以碰哪,如果是好孩子的話。」 道路兩旁間隔約五步就插了一枝精緻的紙風車,每枝風車的模樣不盡相同;有些是單獨一隻、四片葉片,有些則是在梅花型的骨架上有四到六個小風車,有些風車葉片是方型的,藉由骨架弧度與葉片本身的斜度來受風轉動。顏色不甚清楚,以暗紅色為主。難以計數的風車沿著道路往前延伸,似乎在不遠處分岔成左右兩道。 所有的風車都微微轉動著。清兒沒有感覺到風。 「為什麼會有風車?為什麼沒有風風車會動?」 為什麼仁白是隻狐狸但會講話?清兒截至目前為止都沒有思考到這一點。 「風車在轉,代表我們走在對的路上。不過……」 仁白邊說邊朝「不能碰」的風車逼近,語帶不悅。清兒不明所以,只有跟著牠朝風車靠近。 「欸欸,笨蛋。」仁白說著突然用右前腳猛搧了風車一巴掌,清兒幾乎要尖叫出聲,卻見風車好端端的仍在原地。 「你幹嘛啦!」清兒不由分說的就巴了一下仁白的耳朵,仁白用野獸特有的喉音咕噥了一聲。 「又不是我的錯,它們懷疑我走錯了耶。聽好了笨蛋們。」仁白提高音量朝整排的紙風車喊話,不知何故,清兒彷彿真的看到紙風車們受驚嚇、倏的變成畢恭畢敬的模樣。 不是清兒的錯覺。在人眼難以察覺的剎那間,所有的紙風車真的停頓了一剎那。 「我仁白大人要去萬惑庵,聽清楚了,萬、惑、庵!然後,仁白大人說是對的,這條路就是對的。聽到了沒!」 仁白吼完,清兒正想戲弄牠對無生命的物體發脾氣時,說時遲那時快,所有的風車像是火燒屁股一般飛快的轉動起來,發出規律的碰撞聲。 「這才像話。」仁白志得意滿的翹高了鼻子跟尾巴,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。 「哪有人威脅路標的……」簡直像是威脅綠燈不准變紅。 清兒嘀咕著,邊追上仁白。 《四》 透過天上的星光,隱約可以看見萬惑庵的建築蓋了塵埃。 即使如此,這裡散發著與世隔絕的清境與安寧,是清兒這趟旅行來參觀過的任何一間神社或廟宇皆欠缺的。彷彿真的有什麼超脫塵世的存在安身於此處,讓清兒確信,如仁白所言,神的確在此處。 「打個招呼,就可以把供品給神了。」 仁白倒是十分滿意現狀。聞言,清兒就要伸手去拉鈴鐺,立刻被仁白阻止。 「妳為什麼要拉鈴鐺?神已經知道我們來啦!」 「可是你說要打招呼──」 「真是的,人類老是愛拉鈴鐺,吵都吵死了,供品又老擺那麼遠。妳到別人家會做什麼?」 「嗯……按電鈴?」 看著仁白的反應就知道這不是答案,她連忙換個回答。 「欸……敲門?」「敲啊!呆呆。」 什麼嗎……清兒換了個角度,發現連注繩後的格子窗上頭有兩個把手。她扣拳,姑且敲了敲。 門彷彿等待多時般緩緩向內打開,裡頭不見供奉的神位,而是漆黑一片。 「萬象打開了,把禮物拿出來吧。」仁白督促著。「記得要在內心說妳的名字,還有願望。現在不跟神說,更待何時?」 於是乎清兒邊默念著自己的願望,邊將右手上的金魚往被仁白與悟緣稱為『萬象』的黑暗裡送去──不知道什麼時候,包著金魚的塑膠袋已不翼而飛,一黑、一紅、一白、一斑……數隻金魚散發出珍珠般的光芒,在空中悠游,順著清兒的手勢游進了萬象內,消失在她與仁白的視線中。 珍珠光彩逐一消失,等周遭再度恢復普通的黑暗,萬惑庵的門已然關上。 「怎麼啦?」 面對有點呆然的清兒,仁白的語氣異常柔和。 「為什麼……金魚是好的禮物?這樣真的夠嗎?」 這樣,願望就會實現? 「啊啊。」仁白用蓬鬆的狐尾巴將清兒圍住,安慰似的在她身上蹭蹭磨磨。「會的,夠的。金魚是夏天最美的風情……代表著即將結束的夏天。」 「夏天要結束了……」她無意識的搔著仁白的耳後。 「妳把短暫的、最美的風物詩誠心奉上,神很高興。」 |
攤位編號:G19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