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被風化的沙已經不再是沙。』

喉嚨紅腫。各臣不斷的把剛吞下去的任何東西--稀飯、水、藥粉,還有不知名的噁心液體,伴著血絲無差別的全部吐出。體溫上看四十一度,四十二度的話各臣大概會一輩子站不起來。

就算她有活過這個高燒。

距離攻殲部隊離開東樓,快半小時了。他們說會在一個小時之內回來。

留在東樓的只剩醫療組的夜子,算算不到十個,全部都是要協助立寒照顧各臣。高燒不退外各臣的精神狀況很不穩定,時睡時醒,絕大多數的時間都處在要睡不睡要醒不醒的半昏迷狀況,夢囈著,呢喃著,稍微清醒、認的出立寒的話,就會紅著一雙腫到水汪汪的眼拼命要立寒去支援她、她,立寒不斷的拒絕。

「妳不要做無謂的擔心。凱很強,君彩也是。」

「可是、可是--」各臣的雙唇呈現失溫的深紫色,牙關不自主的打顫。她的說話聲音根本聽不到,立寒依舊瞭解各臣在想什麽,渾沌的腦海中翻來覆去的在擔心什麽。

「可是個屁!」她毫不客氣,對現在立寒來說重要的只有解藥。「妳現在是全天下狀況最糟的人!」

各臣想說什麽卻被卡住,然後猛咳,苦不堪言的蜷縮著身體,咳咳,枕頭被染紅,大大小小的血塊。

可惡。「渚殘,鎮定劑!」「是!」「還有叫喬舒亞--」

君彩,快,快回來。

各臣可能撐不了這麽久了。

「學妹,艾莉西亞要妳們去西橋支援!」「是!」

無數的學弟妹在辰藍的一聲令下衝出教室,走廊上數百聲腳步吵雜,遠去。

辰藍落寞的看著學妹的身影一個一個消失在樓梯間。等一下這群學弟妹就會從一堆蝦兵蟹將變成傷兵殘將,儘管她不得不承認,在艾莉西亞精明的人員調動下傷兵已經少很多……

「去照顧劉錫吧!」她好氣司徒,唯一能讓她稍微按捺住怒意的只有司徒嚴厲的拒絕劉錫,禁止他再度出戰這件事。辰藍走到走廊上也準備下樓,走了幾步路,停住。

「誰?」她狐疑的出聲。她的聽力是一等一的好,剛剛有人的呼吸……她在走廊上東張西望了好一陣子。「錯覺吧……怎麽可能會有人?」唉,可能最近太累了……她走向樓梯,順手關上走廊的燈。

直到辰藍的腳步踅音被空間吸收殆盡她才敢輕輕喘口氣。君彩的心臟到現在還瘋狂的跳個不停,想要脫離她的胸腔躲到安全的地方。不行、冷靜冷靜。她現在在西樓二樓了,颯子他們應該會把醫藥等藏在B1。她快成功了,絕對不可以在這裡被擋住!假設剛剛辰藍走到這個轉彎然後發現自己……君彩摸摸腰帶上的手術刀。每一把都被她磨得鋒利無比。

再怎麽不得已,她也會對辰藍出手。據她所知,颯子或艾莉西亞都會守著B1,或著更糟,兩個人一起防守在那裡。屆時她要讓他們絲毫沒有辦法反擊--

她平復了呼吸,一閃身跑向走廊的另一頭。

看來小D、垠特和夜子們都非常完美的達成任務--將日席衆引出西樓,接下來君彩經過的地方不但空無一人,連燈都是熄著的。怕遇到剛剛那種半路殺出程咬金的情況,君彩加倍的提高注意力,緊張的渾身冒著冷汗。沒有遇到司徒,他應該也被引出去了。

加油,垠特、小D、凱,還有所有的學弟妹。

還有各臣,等我,我就要拿到解藥了。

終於她到達了B1的樓梯間。心臟又開始瘋狂的撲通撲通,君彩緊張的拼命出手汗,手中的灰夜變的好難拿……她將灰夜換手,稍微擦了一下,緊接著鼓足勇氣三步並做兩步竄到儲藏室的門邊,灰夜出鞘!

儲藏室的門半掩著,裡頭沒有點燈。

翌斷成兩節,被拋在一旁。

凱被扣在鋼柱上,凱西亞一鬆手,她無力的掉到地上。

怎麽這樣?怎麽可能……她明明就要贏了!凱西亞明明受重傷了!起來,送他最後一擊!

站起來!凱的內心對自己狂吼,站起來,繼續打!殺了他,然後去幫君彩,把解藥給各臣!

「沒想到妳居然祭出三連……」三連是凱最強的招數,連凱西亞都很難抵擋。

站起來,不要這麽沒用,才這樣一點傷,站起來!

「妳的確變強一點。差點就可以殺掉我。」凱西亞的脖子上有道不斷淌血的深痕,剛剛如果凱的手勁再大那一點點點點點,他就會因爲頸動脈被割穿當場斃命。凱西亞蹲下,看著凱的眼睛,即將渙散的眼神恍恍惚惚。

我本來就很強!爲什麽……爲什麽贏不了……依然贏不了。

眼淚流出來。

「妳還是太天真了。弱啊!這樣的妳連垠特都打不過,還想著要挑戰我,甚至殺掉我?」

平靜到不屑的口吻。

不對。我一點也不弱。

凱西亞也受了重傷不是嗎?我並不是--……

劇痛緩緩的遠離凱,連同她的意識一點一滴的抽離。眼前模糊成一片,是淚是夜是累是痛還是什麽……現在都無所謂了……她好想……睡一下……

「只有各臣可以殺我。妳不要以爲沾得上邊就可以高攀。」

只有……各臣…….

凱的雙眼迅速聚焦。

凱西亞按住脖子上的血管。這點傷算不了什麽。以往跟著蓮的時候這樣的傷是家常便飯,他一直都無所謂,直到魯莽的她試圖爲自己擋刀,還哭出來。

在那之後,凱西亞就拼命的提升自己的能力,儘量不讓自己受到任何一點傷。

但仍只會讓她哭。

「結束了。」

這次他又要讓她哭了吧?他很清楚眼前這企圖謀殺自己的女孩對她有多重要。

「對我動手的人,我不會輕易放過的。」

他抬起腳,微微的彎起膝蓋瞄準凱的前額,用力一掃--

君彩撞開門,二話不說唰唰唰送出三把手術刀!只要被這些手術刀劃過,就算只是輕輕的擦到也會皮開肉綻!三聲沉悶的低吟。

有人倒在地上。側著身,看不到臉。

君彩發現異狀。她的手術刀沒有插在這個人身上,而是半根沒入了牆壁;這個人早在她出手攻擊前就躺在那裡。遲疑了一下,君彩躊躇的走上前,把灰夜握得更緊,吸口氣用腳將在地上的人翻正。『她』毫無抵抗的順著力道翻過身,髮絲錯落中君彩認出了這張臉。

她爆出了驚呼,手中的灰夜摔落。

「颯子!」她頓時忘了自己來的目的,連忙扶起颯子--颯子渾身軟得像棉花糖,後頸嚴重的瘀青,口鼻有被摀住的跡象,君彩量了颯子的脈博、聽心音--不好,似乎不是單純的昏倒,是呼吸性休克!「天啊、天啊!」她放平颯子解開她胸口的束縛物立刻進行急救,完全沒發現一雙炯炯的眼在黑暗中凝視她、逼近她--

嘶--!一團黑影突然摔在凱西亞致命的踢擊上,是隻黑貓!凱西亞停下了攻擊,黑貓不悅的對他弓腰聳毛露齒要脅然後逃走。哪來的貓?凱西亞抬頭。上頭是中架最高層,七樓。

難道……他?

這是不准殺凱的意思?

腳被抓住,駭人的力道拉扯他剛止血的傷口讓凱西亞感到一陣刺痛。他咬牙低頭,皺眉。

這叫迴光返照?

「就是……」

痛。

「……就爲了……各臣……」

痛。

『再這樣下去,不用24小時各臣就會死。』責備。

『凱、凱,過來。』虛弱的央求。

『妳就那麽怕再哭一次?』

好痛。好酸。眼淚不停的流,洶湧。

「她……」不能在這裡被擋住。痛。「你得死……各臣……」

『妳真的要殺了凱西亞?』

『我要去。』她的堅強。

各臣沒有阻止凱說要殺掉凱西亞。

指甲深深刺進凱西亞腳上的傷口,他有點茫然,凱怎麽還會有這麽大的力氣?

「各臣她需要解藥!」她不能死!「不然她、剩下幾個小時……」

如果語言帶來的衝擊可以化爲實體,凱西亞現在正被凱的話狠狠砸死。

凱撐起上半身。她要擋住凱西亞!不能讓他回去西樓--

不行了。無關乎凱的意志,她的身體到達極限,像斷線的人偶跌回地上失去意識。

眼淚兀自的流著。

一步。兩步。三步、四步--從斷斷續續到接連不斷,凱西亞再也無暇想到凱,飛奔而去。

在令人窒息的痛中君彩扭腰轉身,脖子後火辣辣的像被抹上辣椒油。她果然太大意了!不應該同情颯子的,就算她的休克不是裝出來的,她也讓君彩錯失了拿解藥的最佳時機!黑暗中襲擊她的人影迫使她逃出了儲藏室,一路挨打的跑出B1;手術刀丟完了,明明就中了好幾支對方卻像沒有痛覺般,快速將手術刀拔出扔在地上,也不管血怎麽噴怎麽灑再度攻擊,不但沒有減速,受傷連點影響都沒有!最後君彩只剩下灰夜還握在手中,有一招沒一招的拚命抵擋眼前的強敵,腹部突然劇痛,對方抽回拳頭的同時君彩抱著肚子跪下,對方毫不留情的又是一踢一腳的拳打腳踢,直到君彩昏了過去。

連思考都有沒辦法就直接昏厥。

「怪了……」正在照顧受傷日席的辰藍抬頭。她聽到了奇怪的聲音,難以言喻。

「這是什麽感覺……」她將受傷的日席交給醫療組的人處理,走到一旁去。

聲音沒有再出現。會不會是幻聽?因爲那道聲音很難解釋。

像某種碎裂的聲響,不自覺走過漸漸溶化的浮冰時下層的龜裂聲。不祥。

她拿起了電話。颯子沒有接。

不安。辰藍交代了學弟妹一些細節,稍微鼓勵了一下,動身下樓要前往儲藏室。

如果攻擊的人有聽到辰藍發現颯子時的哭喊聲,或許他就不會下此毒手。

一個小時已過。時間就是這樣的無情,短暫的、飛快的。

「全體夜子聽令,撤退!時限到了!」「可是學長!」「學長,學姊她還--」

「撤!」小D用最大的音量朝學妹大吼,用鼓棒搡開聽到她要撤退而想乘勝追擊的戚克。

的確,依照原訂計畫,君彩是要在這之前出現和他們會合的。但是再不撤,夜子們也承受不住了!

「無論如何,撤!」

學弟妹們愣了,然後一個個不甘願的掉頭朝東樓狂奔,有鑒於之前的炸彈事件日席們大多遲疑惟恐有詐。君彩學姊沒有回來!難道沒有偷成功嗎?可惡、可惡!不少夜子開始掉淚,爲什麽要撤退!讓他們全部都攻進西樓,把西樓拆了算了!比起夜皇的危機,自己受的這些傷根本不算什麽!

「垠特學長!我不要撤退!」略寺學弟猛然煞住腳步,一回頭已然是一張哭花的臉。「我去幫君彩學姊!」這句話造成了骨牌效應。無數的夜子停下腳步,大多數哭得西哩嘩啦--日席們看到傻了,君彩學姊怎麽了?他們沒看到君彩學姊啊!夜子們幹嘛這麽情緒化?

「拜託,我們還可以繼續打!」「學長、學姊,拜託,等到君彩學姊出現--」「各臣學姐一定要活下去!」「我們可以幫君彩學姊!」「學長、學姊,拜託!」

「果然是各臣中毒。」戚克看著無言面對著夜爵衆的小D。垠特撥開傻愣愣的日席衝進了西樓,卅洛爾緊追在後。「難怪你們這麽奮不顧身的攻擊西樓。」

小D垂下頭。學弟妹們焦急的看著小D,一邊偷偷的往西樓移動。

「讓我猜猜。你們要君彩去偷解藥,所以才死纏爛打的在這邊拖延我們,甚至還把凱西亞叫出去單挑?真傻,要拿到解藥有更簡單的方法不是嗎?」

咦?小D瞪大了眼睛。他剛剛,說了什麽?

「你們啊,只要認輸就好啦!」「啊?」小D不可置信的抬頭,看著笑容燦爛的戚克,一張稚嫩的臉居然是如此狠毒的表情:「承認你們輸了,求我們給你們解藥不就好了?幹嘛這樣大費周章?」

她沒有回答。

「怎麽樣,現在認輸還來得及。說吧,承認你們夜爵輸了,這樣各姑娘就不會死。」

「你的話怎麽能信任。」

「司徒已經同意了。我可以用我的性命發誓,只要你們認輸,小姑娘就不會死。」

不只夜子,日席們也開始騷動,竊竊私語。小D環視著學弟妹,只見夜子一雙雙眼都落在她身上。

「說啊。認輸。夜爵輸了。說。」

小D紅唇微啓。



『各臣妳先出去啦!』『吼,司徒,你要瞞著我和他們說什麽?難道是要邀凱出去?我不准!』『你白癡喔!腦袋裡只會裝這種東西。出去一下,去找大主教把話把事情辦一辦……』『什麽叫我腦袋裡面只會想這些事情?難道你要邀凱西亞出去?靠腰你這變態,垠特給你算了!』

怒。司徒聽到自己理智線開始斷的劈啪聲。

『叫妳滾妳就給我滾不要在那邊給我五四三--』司徒抓起各臣的領子將她跩到門口,朝她屁股上狠狠一踢把她踢出教室然後甩上門。『妳敢給我偷聽我就把妳踹下樓!』『可惡,司徒你這混仗!』

透過窗戶看到各臣氣嘟嘟的跑掉,司徒重重的歎口氣。

昨天才被封爲三曜的凱、垠特和凱西亞無言的看著這場鬧劇。司徒額頭上還暴著青筋略帶怒火的轉頭,大聲而且有點兇的說:『我有話要跟你們講!』

『嗯。』『喔。』『講就講不要激動……』『還不是那個笨蛋。』『欸……她的確是笨蛋,但是司徒你不要露出哀怨的眼神……』

司徒給了垠特大大的白眼。這兩個白癡不愧是青梅竹馬。

他走到講桌前。

『你們知道,爲什麽封你們三個爲三曜?』

『因爲我強。』『我強啊。』

垠特和凱完全沒有思考就回答,凱西亞窘迫的看著另外兩個人。

『嗯,應該是這個原因。』

靠,司徒有種想把三個人都抓起來,在他們屁股上留個黑腳印讓他們三個下樓去陪各臣的衝動。

『你們正經一點……連凱西亞都在搞笑……』好令人無力啊。

『好啦好啦,你有話快說。』『我搞笑不行嗎……』『不是不行,是完--全不適合。』『嗚。』

『聽我說……』『『你快說啊!』』另外兩人同時朝司徒大吼,凱西亞在旁邊偷笑。

哪一天我要把你們通通抓起來宰了!司徒把淚往肚裡吞。

『你們都注意到各臣的手吧?』

氣氛立刻凍結。各臣的左手目前還在做復健。

『……聽說是再也回復不了。』垠特眼神失落。是各臣某天復建完打電話跟他說的。

那天各臣的聲音很空洞,儘管她還開自己的玩笑。

另外兩個人沒有表態。看來各臣也都說過了。

『三曜,就是三顆明星。你們的實力在世爵中屬一屬二,就算是學長姐也比不上,只在我和各臣--還有歷屆世帝爵王之下。』

『但她現在受傷了。』一輩子不可能復原的傷。凱西亞看著另外一邊的窗,低頭可以看到各臣正朝教官室走過去一邊大聲嚷嚷。凱西亞的眼神朦朧。

『所以你們要成爲……』司徒停頓了一下。胸口有些難受。話一出,說不定以後就不能再和各臣並肩戰鬥了。但是爲了她。爲了她好。『代替她打鬥的三顆星,保護她不准讓她再出手。』

沉默。

『要讓各臣的李唐成爲歷史,不滅的傳說。』

也是不能再重現的傳說。

『這,是本分嗎?』很小聲的問句。

司徒看著凱。

『對,如果妳沒辦法用心,就當作本分。』



司徒說的用心,到底是什麽意思?

天空露出魚肚白,啓明星低掛東方天緣,黎明將至。鹹鹹的味道在口中逗留。

凱的遙遠記憶從淺意識中冒出。

啊啊,她想起來了,那天,在一切事情爆發前,各臣跑來找她說什麽。

天明的光即將放逐黑夜,周遭漸漸的亮了。

小D看著戚克,開口--

「認輸……」「對。快吧!」「我們……夜爵……」

小D學姊!不,這樣也好……比起尊嚴,夜皇的性命比較重要。各臣學姊的死活比較重要!

儘管,儘管,儘管他們有多麽的不甘心!

「我們夜爵……絕不認輸!你們還在這邊幹什麽!夜子全部撤退!這是各臣下的命令!」

學弟妹們瞠目結舌一臉蠢樣的看著小D,讓她又氣又好笑。

「學、學姊……」「這樣各臣學姊會--……」

「這樣各姑娘會死,欸妳到底有沒有想清楚?」

「各臣不會死,我們也絕對不會輸。」小D傲視一臉糊塗的戚克,這讓他大受打擊。「什麽叫認輸,不管以前還是現在,各臣從來沒告訴過我們。你們說,對不對?」

清晨第一道光照在小D臉上。堅毅的神情,和絕對的信任。

小D學姊好帥啊啊啊啊啊啊啊!學弟妹內心這樣歡呼,感動得簡直要再掉淚。

「沒錯!」「就是嘛!我們是夜子耶,是各臣學姊的學妹!」「對啊對啊,什麽叫認輸啊,屁勒-」「我根本不會寫那個字!哇哈哈哈--」「還不趕快撤退!連撤退兩個字都不會寫了?」

小D難得兇狠的瞪著嗨過頭的學弟妹,他們立刻恢復成訓練有素的夜爵衆三兩下撤退得乾乾淨淨。她滿意的轉身。

「難道妳就這樣不管各姑娘的死活?」

小D停下腳步。

「君彩不會失敗的。垠特也進去了。就算各臣死了,也不會想對你們認輸的。」

小D緊握著沾到些許血跡的鼓棒,遠去。

天,亮了。

一周前,世爵分裂的那天中午,快午休時凱剛吃完便當,前面的位置來了個人影坐下。

『凱。』

『幹嘛。』她繼續收便當。

各臣的眼神有點怪。難過,卻明顯的生著氣,層層疊疊的累積。她跨坐,趴在凱的桌上。

『沒……』各臣這樣說,卻很明顯的瞪了在外頭說話還笑很大聲的人。凱微偏頭。

『妳和司徒怎麽了?』『哼。』『吵架?』『誰要跟他吵。』各臣開始搥凱的桌子,凱有點想打她,但各臣不說就算了。『哼哼哼哼。』

凱拿下眼鏡。今天早上的課排得真爛,數數英英,所有人都快睡死,她拼死拼活差點用筆戳自己總算沒睡著。

『沒事的話我要睡了。』

『欸,凱。妳覺得啊……』『說。』而且要說快一點。

『好啦好啦。』她嘟嘴:『我和司徒像不像沙?』

『啊?什麽跟什麽啊!』

『我們之間的聯繫,像不像沙雕一樣。看起來好好的,風吹雨打的話……』各臣看到凱困惑到極點的表情,苦笑。

『我想太多了?』

凱點頭。『妳到底怎麽了?』

各臣搖搖頭。受不了,要說不說的。

『我要睡了。』『那我再問妳喔。』居然裝做沒聽到,我、想、睡、覺。『最後一個問題了啦!』

『快問。』

『風化的沙,都跑到哪裡去了?』

『……被風吹走了。』

她又搖搖頭。

『如果是我會問,風化的沙,還叫沙嗎?我沒有耍妳的意思,是真的想知道答案。』

『我知道。』暗歎,她趴下去。

『對不起吵妳睡覺。』午休的鐘打了。『午休完在司令台前集合,世爵開會,不要遲到。』

凱沒有再抬頭。

『謝謝妳。』她起身離去。

原來。原來在那個時候,就已露出端倪。

被自己漠視的求救訊號。

有人朝凱走來。晨曦照在她身上,凱渾身是傷,陷在半昏迷中。

那人很溫柔的梳順凱淩亂的黑髮,輕柔得像在擦拭水晶。

對不起,讓妳傷成這樣。妳已經做得很好了。

他似乎有說出口,亦或是這樣的思緒傳到凱的腦海中,緩緩的沉澱。

她不會原諒我的。但是她得活下去。

一個長約八公分的細長物體被塞到她微握著的手中,冰冰涼涼的十分光滑。

去吧。妳救得了她,替我--

「把解藥拿給各臣。」

魔咒。

等凱睜開眼睛時眼前空蕩一片。她搖搖晃晃的撐起上半身,靠在背後的鋼架上。

她笑了。眼淚還在掉,嘴角卻笑開了,猶如瞬間綻放的曇花。

左手上緊握著的,百分百一定是解藥,雖然她不知道怎麽來的。扶著鋼架她跌跌撞撞的爬起來,狼狽也沒關係,落魄也沒關係,她拿著解藥!她要把解藥拿回東樓!一路上她不知道摔了幾次,凱感覺不到痛,就算痛,她也要回到東樓,爬也得爬回去。

把解藥交給各臣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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